再记最好的十年

上周四，一个懒得去管是什么的公众假期。准备收拾一下已经脏乱到不行了的房间。既然要打扫，最好从上往下收拾。这个已经被各种杂乱的书本、信封、线材，以及一顶帽子淹没了的书桌首当其冲。

“嗯……这几张工资单还是好好收起来比较好，”我拆开两个信封，这么想着。于是便开始了整理工资单的噩梦之旅。因为有段时间收到工资单之后都是随手丢，在慕尼黑也已经搬了好几个地方，结果文件夹里缺了去年和前年几个月的。

所以， 因为在给不同的文件分门别类而弄得更乱了的书桌被晾在一边，开始到处翻找以前的文件。最终成果差强人意：虽然 2018 年六七月份的下落不明，好歹其余月份的都一页不差地找齐了。

然而在翻故纸堆的过程中，竟然又找出了以前无聊时画的一些画，大部分都是喜欢的动漫人物的描摹：亚古兽家族，圣斗士 LC 里的希绪弗斯，进击的巨人里的马脸 让。其中那张对《我们的战争游戏》的一张剧照里的战斗暴龙兽的描摹算是最为满意的，但只是普通铅笔的线稿，一直没有信心用别的笔描出来。虽说只是依样画葫芦的作品，但还是佩服当初自己连握紧的拳头都能抄得看起来不怪。的确是有过一些绘画才能的呢！

也翻出了在萨尔时期的一些几乎已经完全忘掉了的小物：第一次注册住址时获赠的市长欢迎信；情侣组离别时送的自制相册；小姑娘去比利时前给我的一张手作纪念卡。

啊，我也几乎已经完全忘掉了那些年满满当当的欢乐的日子：简朴而隆重地庆祝每个人的生日，我还在礼物包装上花掉如今甚至难以想象的工夫，把包装纸做成一条鱼或者一面国旗；经常去周边的城镇一日游，每到一处都要去吃当地的 Kebab；在市中心的人行道上跳 sirtaki；买了个西瓜感觉自己吃不了，叫上老大哥一起去河边的公园，坐在草坪上，俩人一起吃到撑；那个来自墨西哥、名叫 Jesus 的学长隔三岔五就要在自己的公寓办趴体，几乎半个学校都参加。

那么多、那么多的事，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如我只见过一次的昙花，在如今的生活中几乎无法再次触及。在这些记忆苏醒的那个当口，在怅然感叹于岁月流逝的同时，我也由衷地感到欣喜。

我的 2018 年末回顾，一如我的大部分总结日志，并没有多少正面情绪弥散其间；那篇的标题倒是反映出近年一直攫住我的一个疑问：韶华易逝，在这最好的年纪里，你留下了什么？

在这个谁知是什么节日的假期，夜幕已经开始降临，我本来只是在找几张往年的工资单。却是这样一个似乎平凡到可笑的时刻，让我想起了 A Single Man 里的那段旁白：

A few times in my life Iʼve had moments of absolute clarity, when for a few brief seconds the silence drowns out the noise and I can feel rather than think, and things seem so sharp and the world seems so fresh.

I can never make these moments last. I cling to them, but like everything they fade.

I have lived my live on these moments. They pull me back to the present, and I realize that everything is exactly the way it was meant to be.

结果，至少在我自己看来，我的二十年代，其实终究不是浪费了的。那么多、那么多平常而细小的事情，直到我忘记了它们，也没能意识到，它们也是专属于青春年华的。

还好，在这个平常而细小的时刻，我想起来了。

我们办公室的小团体里，有人建议周五傍晚碰个面，毕竟自从三月中以来，我们就大都没有见过彼此了。我本来兴趣缺缺，只是象征性地说我要到时候看情况。可因为这意料外的人生回顾，我不仅决定参加，更给出了地点建议。

去吧。再怎样的琐事都没有关系，留下记忆就好。希望能在多年后的某个黄昏，欣喜地回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