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还在想,去年在学校做论文做到九点多,然后坐公交直接回家早早睡下了,也没去看烟花,也没去见朋友,也没等着跨年。昨天中午才反应过来,那已经是是两年前了,去年的年末是和朋友们看烟花来着。哎呦喂。
当时的漫天烟火和我都不知,两周半之后,就是我和萨尔的道别。之后回去了两次,一次跑外管局解冻了找工作居留许可要求的冻结银行账户,一次去退还那边的住处的钥匙。二月底之后,就再也没过去看看了。
倒是去了阿尔卑斯山脉中的两座,去了雷根斯堡,去了维也纳,去了布拉格,去了纽伦堡。维也纳和布拉格中间是一次洲际旅行,两个星期,除了在家,哪都没去。
这次回家,到现在也没在这里留下任何记录,因为不知道要写什么。甜美的石榴也架不住一连吃上半个月,心心念念好久的拉面倒是一次都没吃上;除此之外,倒算是好好饱了口腹之欲。只是在自己的故乡,我反而更像是个外乡人——从社会常态到流行元素,我都已经看不懂了;思维方式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只是我并不喜欢其中的很多“应该”和“自然”。
两年里第一次回家,却见母亲和叔因为老家的一些鸡毛蒜皮起了不小的争端。我本就对村里的长长短短没有什么正面的印象,这一出更是断绝了对“家乡”二字的念想。我能理解所有人的想法和做为,但我也是一有个疙瘩就不会解的。心里只留下那些觉得真心对自己好的就够了罢,其他那些人,一旦作为纽带的人物离开,谁还认得谁呢?
只是谁又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呢?我妈日渐频繁的关于对象和小孩的唠叨固然是为了我的未来考量,其中又何尝没有自私的成分?我也就越来越被逼往对她大摊牌的方向:你催女朋友,找个女朋友你就会要媳妇,娶了媳妇就会要小孩,有了小孩之后要二胎,就算再生一个也会继续要更多反正国外没有计划生育。就算你说只有现在这一个愿望也是不可信的因为绝对绝对会变卦,因为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因为这才是我们那里正常的路子因为你身边所有人都还在这个循环里,因为实现一个愿望的满足感永远比不上还有更多愿望的失落。长辈们的愿望总是后辈身上的重负,更何况这条愿望链的每一环,于我都是错的;只是你们不关心于我怎样,反正小孩生下来就是为了以后制造更多更多的小孩,不然整个就是失败投资。
我当然没有这么吼她,但我不知会不会有一天我会整个理智宕掉,来上这么一出。不管有没有喜欢小宝宝的自私愿望在里边,母亲都只是想按照她知道的方式,作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帮我规划未来的道路;我们的关系却因此越来越紧崩了。
我怨不得她,因为我理解她;我不愿自责,因为我不觉自己有错。只是这个时代,已经在这个问题上把我们拉开得太远。
虽然除去这一点,我们娘俩相处得还算融洽。不然她大概也不会在我回德国之前给我塞上整整一行李箱吃的,直接在办公室里放了一桌子零食给大家分。
工作并不困难,但也学不到什么新本事。加上挤牙膏一样的续合同方式,大概率明年下半年会跳槽了。虽然在办公室里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风景很美,也有足够的地方让我养了一排长势喜人的鳄梨树苗;虽然同事们大都无可挑剔,和他们相处融洽——不然也不会在圣诞新年假期季被两个同事委托当猫保姆,并因此被送了两张票(嗯,两张……)去看在国家剧院上演的《魔笛》。
甚至有时候大概太融洽了。先后喜欢上两个人,又先后走了出来。在这一年行将结束时确认已经结束了最近的这段单相思,可算是给自己的最好的跨年礼物了。明明是从第一次踏进这间办公室时就抓住了我的目光的那个,明明是可以一起吃饭看电影买衣服磨咖啡的那个,明明是甚至有同事觉得我们在交往的那个,在心里放回本该属于的位置却比预想的容易很多。大概正如年初看过的一部电影里所说的,爱过的人越多,能给对方的就越少:既然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在对方身上投入自己的所有心神,埋葬一段感情的难度自然就下降了吧。会不会几年之后,我也会轻车熟路地和人交往,开始时动不到一点感情,结束后留不下丝毫回忆?略有遗憾的就只是这几年这些若不失智就会至死不忘的经历,毫无例外地,都只曾是无果的花。
越来越看淡人情冷暖,越来越能操控自己的感情,越来越清楚自己最想要的除了狗就是一个能给自己提供安定感的人,也越来越多地觉得达成这一目标的前景惨淡。虽然外部还是那个缺心少肺的短路小能手,内里已经越来越是个枯槁的老人了。
虚岁过了大年就是三十,人生最好的十年就要过了。
写了大半个月,照例还是放在十二月三十一号去吧,以后找起来方便。
2018-12-31 — 2019-01-16,于慕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