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出花芽算起,足足等了一个月。终于,我的毛毡苔开花了。
一夜之间,已经卷成圆锥形探出来的白花瓣展开了。阳光下,透过水灵的花瓣,依稀看得见五瓣淡绿的萼片。白花丝,黄花药。一整个颜色都是柔柔的,淡淡的,娇娇嫩嫩的。
三株毛毡苔、三茎花薹上的三串骨朵,约好了似的,同一天开始了它们的花期。一共五朵小花,安安静静地在怀里拥着阳光。
我养的这种毛毡苔,是可以自花授粉的。说起来,它们完全可以把花藏在叶子里,当作抓捕爱花的飞虫的诱饵。可它们依然特地把花薹长得这么长、这么高,想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倾慕者吧。用保证安全的方式展示自己的美丽,没有机关,没有暗算,这些绿油油的小杀手,还真没想到竟有颇细腻的情调。
晚上回家再去看,却只见三串从依然蜷曲的顶端渐次长大的花骨朵,并无一朵开着的花——白天的那几朵花儿,竟仔仔细细地把花瓣收叠回去,又成了未开时泪滴的形状了。和相邻的、眼看明天就会开开的花苞相比,只是稍显松了一丁点。
难不成是晚上会收起来、第二天再打开的?我满心欢喜:明天每一根花薹上就会有三四朵花了呢,会更比今天好看。
只是越想越蹊跷,这般水灵娇嫩的花,怎会费得起这般开开阖阖的周章?但不然的话,为什么会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再卷成骨朵?
贴近了仔仔细细地端详,想找出什么端倪,好让我不必等到第二天才知答案。
啊。虽然是近乎完美的骨朵,柔嫩、润泽,但毕竟有些不一样了。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头,但能看出,这一合上,应该就永不会再打开;等待着明天的,就只有它们旁边的骨朵而已。
我大为讶异。记忆里还没有一种花,会在临终时费心收拾好自己的仪容,用来到这个世上时干净整齐的样子告别。
想起湘地春天里艳红色的茶花。那些泼辣辣地点亮视野的花,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在绿叶相衬之下逐渐红颜老去。它们开足了时日,便整朵跃下枝头。
这些花,竟然连自己的脾性都拿颜色定好了。白得典雅,谢的样子也精致;红得刚烈,走的方法也决绝。
所以百花如百姓,也原是各有各的秉性。而这红白两家,能算得上是真性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