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game is on again

我们系在十月二十八号的那个周六,举行了二十五周年的纪念活动。因为这个,分别一年又八个月之后,五个人又聚到了一起,在曾经一起度过两年多的地方。

老伙计

小姑娘和老大哥说他们周五下午到,让我到时候过去和他们碰头。我一口咬定说周六的纪念活动时总会见面的。毕竟虚度光阴、至今无业,颇有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意味。更何况我知道,周五到达的可不止他们俩。直到前一晚在另一个群组里看到另外两个说得深夜才到,这才提起过去聚聚的兴致。

当没有戴眼镜的我远远地一眼认出那两个刚下大巴的身影,当他们开心地拥抱我,我就已经无法继续藏在不苟言笑的面具之后了。啊,这两个半年没见了的死鬼,一下就把我打回原形了!

早就知道他俩订了一间三张床的旅馆;果不其然,他们把行李一放,就命令我一般地要我把房间数字锁的密码记一份,趁着下午他俩去和各自的熟人见面时把衣服牙刷什么的背过来。我说我明明家就在这里没理由住旅馆更何况我的花还要浇;他们说你这两晚上就得住在这里,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浇花就是。我知道不好和他们争,只好乖乖就范,心里想着好嘛大不了和你们平摊住宿费好了——虽然自己也知道他们不会同意这个想法(后来证实果然如此。这人情算是强行买卖吧!)。

天气不错。逛了好一阵,再到老大哥喜欢的一家咖啡馆喝热巧克力。老大哥要请客,并且不等我们揶揄就抢先一步自黑,说 Googler 有钱得很。天色渐暗,小姑娘去见她的印度朋友,老大哥去和帮过他一些忙、交情不错的一个德国阿姨共进晚餐(我们两个促狭鬼一个劲开玩笑说是约会约会),我帮忙回旅馆放东西,顺路去超市买了一板巧克力,两包饼干,以及一盒鼠尾草配蜂蜜、还添加了维生素C和锌的热饮(本来以为是茶包,后来打开才发现是冲剂,囧),因为老大哥嗓子难受,恐怕逃不了要感冒。在一整架子茶类饮品前挑来拣去的时候,一边因为虽然自我感觉居家技能还算不错但依然没人要而有些怅然,一边又想埋怨怎么三十好几岁的人也还是不会照顾好自己。回到旅馆急匆匆四处看了一下,心里盘算盘算,就赶回公交站,回家做晚饭去了。等再回到旅馆,这两人已经早早睡下了。

这房间以很好的角度面对着火车站;偶尔有一列空着的火车沿着被钠灯照亮的铁轨,安静地入站或者离开。银白的上弦月西垂。望着渐深的秋夜里的这座清冷的车站,没来由地又想起和先父四处旅行、住过各种旅馆的往事,泪水簌簌地滚落。

小姑娘睡在门口单独的那张床上,剩下两张并排的,更靠窗的那张留给了我。熬夜惯了,睡意怕没那么快起来。瞥了一眼在旁边熟睡的老大哥,心里苦笑:被子让你当抱枕搂着,就算穿了睡衣也怪不得要感冒吧。把被子从他怀里拽出来盖好?给拽醒了的话可就一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不管他?已经听着这鼻息都觉得堵得慌了,再受一夜的凉怎么行?寻思了一会,决定自己的腿脚就交给睡裤和袜子保温:把被子横过来,俩人的躯干都能盖住。嘛,还是出格,但至少比扯他被子好多了。给自己盖好,另一半被子丢到他身上,不错,没弄醒。倒是这个老小孩大概感觉到了暖和,顺手拽了一把,给自己盖了严实。但我也不想被子透风啊,只能往他那边挪了挪。还好他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起身去厕所,迷迷糊糊回来乖乖盖上自己的被子继续睡了。我能独占自己的被子了,真棒。这件事,他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 😛

早晨,两人对我背了电水壶和三个马克杯到旅馆的行为大为讶异,说我简直太贴心。我说,很甜的东西往往对健康有坏处,你们最好小心点。

旧相识

该来的躲不掉。偏偏是另外那俩发现并推荐的这家旅馆,也就难免第二天一大早连旅馆门都不出就要见到他们了。我们在门厅等着。

他们出现时,我在心里微微惊叹着他们外貌上的丝毫未变。

和他客气地握了握手;拗不过她,起身抱了一下。

寒暄了没几句,她兴致勃勃地要我转过头去。我问她原因,她说她看到我扎了个马尾。我把那原本在超市里捆葱的皮筋解下来,狡辩说,哪有。

虽然已有快两年没见,我并无多少故事想要和这两人分享。和她聊得多一些,却也没有什么话题深入下去;我保持着客气的语调,稍带着一点点刻薄。

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不能心态平和地面对这两人,有些抱怨为什么明明上次抱着诀别的决意道别之后这么快就得重逢;毕竟每每想起这两人时,都还会引出一些负面情绪。可真正再见时却发现,那些情绪更像是生长在古旧的石像上、与之融为一体的青苔,仿佛已与那些石像的原型没有了干系。只不过,怎么会把这些情绪从这两个人身上完全剥离呢?本来就没有什么石像,记忆和情绪的载体从没有替身。我依然在把那段往事归咎于我们三个,只是整个故事对于我的意义或曰影响,已经随着时间淡了。

只是原先还没有意识到,竟已淡到了如此程度。

然而即便是这样,整个白天,我和他俩也没有很多交谈。

前上司

系庆的前半段是一整下午的海报和演示。对学术兴味索然的我在几张公司的张贴前和直接相关的、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校友攀谈一会之后,便渐渐觉得无所事事起来(其他人却都饶有兴致地了解各个项目;某个小姑娘更是活脱脱一个现实版的赫敏格兰杰——真不明白她这种学霸和我这种学渣是怎么成为密友的)。翻翻活动安排的小册子,发现去年那份 HiWi 的头儿也有海报,便过去看看。

结果根本就没能听她讲她的项目……她所在的区域位于顶楼,没有很多人光顾的样子,所以我这个熟人的出现大概算是一个小小的惊喜。寒暄一阵,相互打听了一下对方的近况,还在闲聊,她的丈夫就抱着他家的小宝宝过来了。这个小宝宝是我那份工作差不多正好进行到一半时出生的,如今已经会走了!众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集中在这个一下见到这么多人、有点迷茫的小家伙身上了。老大哥也不知听过多少海报介绍之后逛到了这边,而他又是在我之前跟着她工作过一段时间的,于是也和正忙着看小孩的她聊了一阵。

虽然只是自己简单粗略地瞄了一下那张海报内容,没过多久就忘了个干净,但这种生活气息满满的日常型交流真是好喜欢!就说是居家型的嘛。

当时完全没有料到,第二天晚上,竟然收到了她专门发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因为我说到了我无业的现况,她提供了不少信息,包括一个圈子里比较爱用的信息交流网站,明年我们系应该会有一波新的拨款、会招不少博士生,以及我谦虚的性格在求职时应当收起来——她甚至告诉我说当初差点就因为觉得我不够自信没把这个 HiWi 的位置给我。信的末尾甚至还附了一份法国一个研究所的职位招聘信息!

收到如此丰厚的一个大礼包,竟是跑去找以前的上司聊闲天的结果。头脑简单到一定的程度,有时也能触发一些惊喜呢。

当然这更是我有幸结识了一个如此热心肠的人的缘故呢。

It’s yesterday once more

我们仨老伙计在里边看过好多场话剧的礼堂被布置成了漂亮的宴会厅,一张张桌子上摆着鲜花、烛台、水瓶、开胃小食。门口的吧台摆着各种饮品,香槟、普通红白葡萄酒、啤酒、果汁、水。沿着礼堂走向在墙角一字排开的桌子上摆满了盖着盖子的保温盘。

各路大人物登台演讲,都算不上冗长或者无聊,但毕竟抵不住人多,九个演讲者的发言似乎无穷无尽;精通走神的我到最后已经完全没在听,专心在拿手机给烛泪拍照了。

终于讲完,自助餐前排起了长龙。等我装了一整盘子本地特色鲜明的饭菜时,却发现自己的位子已经被别人坐了。罢,去找在排队时认识的一个早我几年毕业的中国学长去,也算是加强一下民族认同感。

酒足饭饱,我们和几个低我们一届的朋友坐公交回市里,和中午坐公交去学校时一样,有种奇怪的感觉:毕业离开学校的时光仿佛从未存在过,我们只是继续着作为学生上学放学的日子。

到了市里,我们仨去打印老大哥的返程车票(他来时马马虎虎把回程票给了检票员,检票员也马马虎虎盖了日期戳,结果只能重新打一张),然后有些不情愿地重新加入了已在一家酒馆坐定的大部队——我们更情愿直接回旅馆歇着来着。我把自己的橙汁不一会就喝了个精光,百无聊赖地听众人聊天,纳闷着他们哪来的那么多话题。

走回旅馆的路上,住在柏林的她问我说,其他几人都去他俩的住处留宿过了,我什么时候也去串门。我无意去细探这份邀请的虚实,只说没有工作,不好乱花钱到处旅游;心里倒是想着,且不说没有去柏林的理由,就算以后去面试什么的,也会更情愿去住青年旅舍吧。

我们这三个又说起回去喝鼠尾草蜂蜜茶的计划;她纳闷,说你们房里有水壶可以烧水泡茶么?那俩就把我仗着方便背了水壶去旅馆的事抖搂了出来,我也就顺水推舟邀请他们过来一起喝茶。

他们过来时,我正忙着在窗前拍夜里的火车站;那天又是重阳,我妈带着我妹在奶奶家住下,我又试着联系了一下她们,因此又盯了一会手机,甚至一度塞上耳机想要视频通话来着。过来喝茶的结果是自己烧水自己冲,这个发出邀请的家伙实在算是待客不周。他坐在桌旁,与其说是喝茶,倒不如说是在拿饼干填肚子;问了一下那饼干是谁的,被告知是我买的之后,吃得反倒更欢了。又要拆桌上那板巧克力(这次根本都不问是谁的了,反正我们几个人里似乎也没有别人会买季节限定版的 Ritter Sport),被女友喝住了。

几个人又在一起喝茶聊天了,真好。

以后不会有多少回这样的机会了,也好。

这俩在我们房里坐了大半个小时,方才离开。她把杯子落在了桌上,我追出去送还,就又多道了一遍晚安。

Dance me to the end of love

夏令时结束多出来的一个小时,直接睡过去了。

无所事事了一上午,喝喝茶,吃吃饼干和巧克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两句话,甚至俩人一起看我在她的手机上做色盲检查图。结果虽然看不到几个他俩能看到的数字,最终还是得了一个“色觉正常”的结论。确信自己色觉异常的我对此大为光火,说她手机屏幕颜色肯定不准,她反过来笑我给自己乱扣帽子还要怪她的手机;老大哥照例在一旁对两个屁孩又一次根本莫名其妙的斗嘴全程看热闹。

收拾完行李,和情侣组汇合,吃过早午饭,在咖啡馆喝杯热可可,差不多该启程了。

老大哥和小姑娘往卢森堡去,拥抱之后,上了大巴。另外那俩因为德国北部风暴的缘故被取消了到柏林的火车,和德铁商量一番,决定去斯图加特的丈母娘家过夜了。去曼海姆的列车开过来了,我和她拥抱了一下道别;他也抱了我一下,这倒是意料之外的。

我和取道卢森堡的那两个,应该不出半年就又会开始计划在哪座城市碰面;和这两个,就不知何时再相逢了。

从火车站到家,步行的话有六公里。不急,反正阳光正好。

在路上,听着 Leonard Cohen 的歌,Dance Me to the End of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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