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血再次未遂记

之所以说是再次，因为 2018 年夏天已经未遂过一次了……那时是傻乎乎跑到献血中心，结果被告知要预约，然后给撵了出来。当时气得不轻，你们这帮德国佬离了预约就要死是怎样，慕尼黑最好别遇到血荒，反正俺的血是不给放了！

然而正如标题所示，毕竟还是忍不住，今年三月中旬，算算献血的各项标准又都重新达到了之后，也不嫌麻烦，坐办公室的时候摸鱼去他们的网站上预约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天上午的肺炎新闻里告知民众疫情期间也能正常献血、甚至需求量会高于平常的缘故，每周开放一天的献血日程直接排满到了四月底。综合考量一番，包括从办公室去那里需要的时间，挑了五月六号 16:45。当时还在想按现在的发展局势，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得开始居家办公，情况不妙的话居家办公一整个月也不是没可能；但五月份应该已经可以回办公室了吧——四月份没有合适的时间也好，从家里过去毕竟没有办公室那么又近又方便。

时间快转到五月，我们在一筹莫展地面对一个整个夏天可能都要蹲在家里办公的惨淡未来。秋天继续居家办公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甚至到年底的话也说不定。明年？经济崩溃的话，我们这种项目当然会是头一批被削的，明年乖乖领失业金去啦。

——总之，得从家里直接去献血中心了。坐地铁去火车站，然后步行十来分钟。

一个半月没去家门口的地铁站了，在站台上玩个自拍。戴着口罩的自己、打着幽幽的蓝光的粗粝石墙，以及墙上的 Westfriedhof 的字样，组成了一幅不合时宜又应景的画面。

平常显示时刻表的屏幕上，如今和时刻表交替显示的，是一则告示：遮掩口鼻，保持距离，避开高峰时段。以前见过的通知，哪怕是因施工调整乃至取消车次的，都只是在时刻表下方滚动；全屏显示的，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列车进站，所有的门上也都贴着荧光黄的、带图标的“遮掩口鼻”德英双语告示。

火车站附近行人不少，大部分也都戴着口罩。觉得户外相对安全就把口罩解下来、或者拽到奇怪的地方的人也有不少。一个大叔把他的口罩戴在油光锃亮的大脑门上。

比预约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进门先测了耳温。在接待处领表填写，被和气的阿姨问要德语的还是英语的，我说英语的会好一点，她便叫一个年轻同事过来交代具体事项，还告诉同事说“他会德语”——被母语者认可了一下，心里有些得意。

因为是平生第一次献血，填表之后去测血型。护士拿出三枚载玻片，一片上边滴两滴试剂，一片上边滴一滴，颜色还各不相同——倒是都蛮好看，一个浅蓝的，一个嫩黄的。接下来要采指血。早已没了小时候伸手过去随便扎的大无畏，也忘了前几年在萨尔布吕肯有过的一次采血化验的经历，伸出手去之后明显紧张得不得了。然而要再次感叹当代医学的先进，这个扎手指头的东西竟然完全不疼。护士一边挤血滴并用第三片载玻片刮下来和试剂混匀，边问我是不是还好。又没有拿我记忆中闪着寒光的钢针给我上容嬷嬷式的满清酷刑，有什么不好的。还问我知不知道自己的血型，我说自己从来没测过，但我妈说是 AB。护士很快就在看血液凝结情况了，说是 AB+，是很少见的血型。又想了一下，加了一句在欧洲很少见。

下一步是找医生。接见我的是一个目测中年的女士，告诉我麻烦坐得远一点，因为自己是个属于高风险人群的老太太。把那么一大张问卷上几乎一半的问题又都亲口问了一遍，从什么时候去过哪里旅游到什么时候和什么人睡过觉无所不包，简直是私生活大起底。看我写的体重只是五十出头，还又拉我去过了一下秤确认，之后减掉了两公斤，说是衣服什么的重量要减掉……但五月了谁还穿着两公斤的衣服啊，所幸即便减掉也还是在标准之上的。对于我当天的饮水量也很不满意，说采血之前一定要先去他们提供饮料零食的那一块去多喝些水。

因为国籍是我自己也记得名列疟疾高发区名单的国家，医生问我的出生省份。在古旧的 ThinkPad 上敲打了一阵之后，她告诉我今天没法献血。还给我念了榜上有名的省份——念到广东的时候还跟我确认和山东是两个地方，山东算是最靠北（……）的省份。我前一天找到了在萨尔州时当地红十字会给我的信，上边说从 2017 年 11 月起可以献血，也拍了照片备用；给医生看，医生认真读完，说没办法，各个联邦州的具体规定会有出入，本地的话就必须得另外安排血液检测之后才能做进一步决定。虽然她说她的同事会联系我做安排，但怎么听都像是应聘公司人事部在面试里说的“再联系”。

这位医生又给我解释了一大堆携带疟原虫不一定发病、检测一下有必要之类的，也详细问我在出生地生活过多久。我表示完全理解，毕竟保持采集的血液质量是大事；只是期待了这么久、也准备了这么久之后又扑了个空，心里还是颇失落。之后她也依然认真负责地排查完了所有其他项目，最后结论是一切都好，除了出生地以外。

就这样，眼看就只差一点点的时候，因为出身的缘故又被打发了出来，手里还捏着给初次献血者的传单，以及领表时获赠的圆珠笔。不知会不会真的接到他们的电话安排检测，更不知会的话会是何年何日，只知道献血的愿望，还是没有办法那么轻易地实现。

不过至少亲自测过了血型。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并且算是新鲜有趣的体验，也不能说完全白跑了一趟。

并且只要还是单身，捐献的问题就不大。而以我这种社交圈子范围，就算社会生活完全解封，想要王八瞪到绿豆，即便可能，应该也得好久好久。万幸，万幸……吧？

Update: 没过几天就收到了一封信，果然是直接拒掉了。所以如果想实现献血的愿望，只能在回原产地的时候问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