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本科时期就买来的那块移动硬盘里翻出了画质颇有时代风格的盗版《断背山》，又看了一遍。
先抱怨一下怎么德国区 Amazon Prime Video 里但凡是 2010 年代之前的内容就必然只有德语配音版本……虽然 Google Play 情况更糟，虽然德语配音似乎也不比那堆美国西部口音难懂太多。
时隔多年重温这个几乎所有人物都口齿不清的 故事，不免留意到了以前似乎没有注意到的两点。
主要的一点，便是女性角色们在这个悲剧故事中的悲剧地位。
最明显的莫过于 Alma；在厨房里把多年的愤怒和委屈连同她所知的真相发泄出来的那段自不必说，即便是在 Jack Nasty 打乱她原本的婚姻生活之前，她的处境又是如何呢？她固然可以说服丈夫搬到城市里，并不是没有发言权的绝对弱势个体，但在当她已经有一份工作、并且正在商店里忙着的时候，说好带孩子的丈夫突然冒出来把两个幼儿塞到她怀里，因为他的头儿叫他有急事帮忙。他说不然他大概丢工作，却只是对她“那我的工作呢”的反问保持沉默。Ennis 把孩子们塞给她就走了。
农场和商店里的工作哪份报酬会更高、更有利于养家糊口，我不知道；然而很明显的是，即使 Alma 的工资更高、工作发展前景更好，当她和 Ennis 其中一人不得不丢掉工作职位的时候，她也依然必须是牺牲者。只因为她是女人，理所当然地要看孩子，而挣钱理所当然地是男人的事。
相比之下，Lureen 可谓幸运太多：有几个职业女性可以生长在经营良好的家族企业，又有多少同妻有幸在丈夫死后才得知谁才是他真正的心上人、并且仅是听到对方的声音而已？——毕竟，若是素未蒙面，“凭什么我会输给这种东西”的感觉，大概会轻一些？而原谅逝者，应比原谅活人容易。只是所谓的“幸运太多”，也不过止步于此：无论如何，当初那个红帽牛仔饱含热情的青春，已经凋零在任何人的心田之外了。
而当那个爱上 Ennis 的服务生姑娘两眼悲怆又愤怒的热泪说出“girls don’t fall in love with fun”时，她又岂是单单说给 Ennis 一个人听的？美国社会，甚至不只是美国社会，是在用怎样的理念去塑造年轻人的思维的呢？从小到大，我听过多少“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类的论调？
就在离我们这么近的时代，受到整个社会显性或隐性迫害的，何止爱上男人的男人们？
而即便是在相对平权的当代欧洲，针对弱势群体的敌意也依然藏在社会的各个角落。仅举一例。我在前不久才得知，至少在西德，直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女性还被要求就算是在日常生活中，下身着装也只能是裙子；刚刚才搜到有关巴黎废除了限制女性穿裤子的法律条文的新闻，时间是在 2013 年。
几十年前，以及当今其他很多地区的境况之糟，大概自不必说。
我为生活在有史以来最开明的时代感到庆幸，也为那些被迫害、被耽误的男男女女们感到沉重。我期望，在不久的将来，那时的人们在审视我们的时代时，也会庆幸他们自己所处的环境，并为我们——他们眼中被落后的历史糟蹋的牺牲品——觉得一丝难过。
我留意到的另外一点，是在这部 2005 年面世的电影里，饰演 Jack 的 Jake 如今看来竟是那么惊人地年轻。我蛮喜欢这个演员，隔三岔五会看一些他的访谈什么的。虽然如今的他依然温柔又英俊，但回首十五年前的同一个人时才惊觉，如今的这个睿智的大叔，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翩翩少年。
这演员大我十岁。十年之后的我，又会是怎样一副中年人的样貌？
十年而已，很快就过了。这不，2020 年都已经快过了 60%。
真是个让人提不起兴致的念头呢。
P.S. Alma 那句“Jack Twist? Jack Nasty!” 实在太强！砸烂所有粉饰、撕开所有伤疤的激烈语气与表情，决绝到竟惹人失笑。我循环看了超多遍。这段文转武的戏算是整部电影里第二喜欢的片段，仅排在牛仔组的最后一面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