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mesick

在 Instagram 上看到了那张法兰克福机场航班时刻表的照片，照片标题里唯一能看懂的是一枚 #homesick 标签。第二天在学校问那标签前边的那句话的意思，告诉我是“手肘那么近，却永远咬不到”。

在食堂，荷兰小伙问我这学期之后的假期要不要回家，我说不回家，反正也没啥事。他反问我不想和朋友们见见面么，我答反正有网络（其实心里嘀咕的是反正很好的朋友本来也没多少）。他说不一样啊，面对面地说话啊，一起去酒吧啊什么的，他要是两年不和家乡的朋友们见面肯定受不了。

跟家里打电话，爹娘还在对今年夏天过来欧洲的计划摇摆不定。运气不算很好的话光机票每人就得八千多块，说不在乎恐怕是不可能的。想过反正来回机票一千欧，到手的这仨月的工作怎么着也能赚一千多，九月份干脆回国一圈算了，却又的确不知有啥事可做，家里恐怕也会说有钱去买吃的啊干嘛浪费掉。

做了个梦，梦见黄昏时刻从教学楼里出来往公交站走，走了不远又折回去带什么东西，刚好遇见本科时的两位好友，于是一起坐轻轨去饭馆吃炸鱼。轻轨开上灯火辉煌的城市上空的高架桥，一轮超级巨大的满月在城市背后深蓝色的天幕上播撒清辉。（清楚地记得梦里的我在心里感叹，原来那些大月亮的照片不是相机镜头的把戏。）逐渐聚拢的云团被月光照亮，刚下车的我们在饭馆前遇到了在德国遇到的老外朋友。一起坐在灯火通明却没多少人的大排档里，一张张木桌中间摆着一筒筒筷子，一条条热喷喷飘着香气的黄花鱼，裹在炸得金黄的面里。

以上记于五月十八日凌晨。

这几天天气炎热异常（虽然只是过了三十度，但毕竟是一个连电扇都见不到的国家），终于有了过夏天的实感。公路边的草地开始呈现出一抹家乡麦收时节田野的色彩，那是成熟的草籽的颜色。暖烘烘的风裹着耀眼的阳光碾过，一地黄澄澄的夏日芳香。这耀眼的烈日，这干爽的草香，这让人血脉偾张心旌摇曳的气温。

下午和同学一起吃土耳其餐馆，点了一份羊肉 Dürüm （肉和配菜卷在一张饼里，略像山东大煎饼）。端上桌来，凑过去一闻，竟一丝不差，是家乡羊肉餐馆里那些羊肉凉拌的味道。羊肉的膻，洋葱的呛，醋的酸，还有青椒的清气一股脑卷在香味柔和的面饼里，生生拖出了盛夏时节和羊肉有关的所有回忆：和葱花与香菜拌在一起的凉调里带着一丝香油的味道。倒上点醋，一碗香喷喷的羊肉汤磨磨蹭蹭地从热气腾腾喝到羊油都要凝起来，最后剩下碗底一堆凉透了羊肉。撕成块丢到汤里泡着吃的饼。免费又好喝的大叶子茶。只是这里桌上没有醋瓶子，也没有好喝的大叶子茶。只是吃到最后几块青椒竟是火辣辣的，补全了羊肉馆凉菜的感觉。

九点多钟，下了公交往家走。西沉的日头燃起满天火烧云。家里那边是“七月八月看巧云”，这边的云倒是一年到头都很巧呢。

学校里近来多见燕子，只是飞得更高一些，地面附近没那么多苍蝇。

所有这一切，都还感觉十分熟悉。所有这一切，却总有那么些不同。

冬去春来春又尽，在这连希腊人印尼人印度人都一起在这欧洲国家一隅集体喊热的夏日里，和高企不下的气温一道的，还有在心里越结越紧解不开了的结。

手肘就在这里，这么近；手肘就在那里，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