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数家德语媒体都注意到了 Bayern 3 电台一个主播在其周三的节目上对韩国一偶像团体的语言攻击。因为该团体翻唱了一首这主持人喜欢的歌。
他都用了什么高级德语表达方式呢?让我们来学习一下:
- ist so wie SARS, das ist so eine Abkürzung für irgendein Scheißvirus (就像是 SARS,一种狗屎病毒的简称)
- und dann geben diese kleinen Pisser auch noch damit an, dass sie von …s … gecovert haben (然后这帮小混账还到处炫耀他们翻唱了…的…)
- dafür werdet ihr in Nordkorea Urlaub machen müssen die nächsten zwanzig Jahre (所以你们接下来二十年都必须得去朝鲜度假)
还说自己不是仇视韩国,自己就在开韩国车,怎样怎样好。我的一个朋友不无讽刺地评论道,歧视者以前辩解时还会拿朋友家人当挡箭牌,这回直接说车了。更可笑的是,事件延烧起来之后,愤怒的歌迷翻出了他晒新车的 Instagram 贴文——是一辆日本车。
Bayern 3 电台一开始发了一篇通告,似乎是想要灭火,但只是主持人只是在自由表达其个人观点时在用词上欠妥云云,仿佛谁对此有意见就是在挑字眼钻牛角尖一样。结果自然就是泼油救火。根据媒体报导,#Bayern3Racist 一时间冲上了 Twitter 趋势榜。电台通告不得不更新了一大段,也附上了当事主播的道歉,虽然还是看着没多少诚意就是了。并且电台替该主播开脱的理由蹩脚到又被我和那个朋友拿来取消了:他的确不是种族主义者,因为他一直都致力于反极右运动,也在难民潮时积极帮助难民。
我说,当年纳粹军也没无差别地把人往毒气室里塞呢,按这个逻辑也不能判定他们反人类了?
各路正常媒体近几个月来都在留意自疫情全球扩散以来,西方国家针对亚裔族群的歧视和暴力显著增加的现象。在这个当口上,作为供职于政府通过强制收费资助的公共广播机构的人,在公开节目上口出恶言,也不知他是真糊涂到家,还是想出名想疯了。
当然也有人站出来替这个音乐节目的主播说话。他们说,这什么社会啊,难道表达自己的看法都不行了么。还有人说得更直接,说以前还能讲家庭妇女和外国人的笑话,现在女人的笑话也不能讲,外国人也不能开玩笑了,一点自由都没有。唉,没文化真可怕,这是帮忙呢,还是帮倒忙呢?也难怪有人指出,要感谢这个主播有话直说,让全世界都看到了,德国的一部分民众是如何对日常生活中的歧视现象视而不见。
花开两朵,一鱼两吃 各表一枝。当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众人对这个电台主播的言论愤怒时,我也在反省自己。在电台上公开发表仇恨言论固然可恨,但私底下的想法是否同样有害?
翻翻我前几年的日志,不难找到我反对默克尔政府的难民政策的文章,明摆着说我认为恪守伊斯兰文化、单纯因为逃难才进入欧洲社会的这一以低教育水平青壮年男性居多的群体会对社会带来负面影响。虽然有一些来源可靠的新闻报道和统计数据作为论据,但毫无疑问的是,我对中东和北非文化圈出身的人、尤其是男性,有更高的不信任程度。虽然我如今已经更能避免草率地给个人贴基于国家或文化背景的标签,但在涉及到超出个体范围的话题时,对整个群体的负面印象依然难以消除。提到阿拉伯世界,还是不免要立刻想到仇女和恐同;说到印度和中国,依然会觉得那里的人不守规矩。
而这些针对群体的偏见,不免会影响到自己的言行。我曾经对朋友说,不管阿联酋航空的口碑再好性价比再高,我也不会去买他家的机票,也不会在海湾地区转机;这一观点至今也没有大变化。也依然喜欢给朋友们说一些非常政治不正确的笑话。
虽然私下的言行和公开的言行似乎不能直接相提并论,但两者的核心不都是行为发出者的价值体系吗?后者会受到谴责的主要原因,难道只是会影响、鼓动到很多人?
“因为日本不承认历史,所以我们想要打倒小日本”和“因为阿拉伯世界社会极度不公,所以我拒选他们的航班”,本质上如果不同的话,是否只是源自“抵制”和“打倒”之间貌似细微的差别?
所以,归根结底,我对一些族群抱有的一些负面印象是要归类为偏见还是歧视,若是后者,有多严重,我经常自己都弄不很清楚。大叔,学识还是不够啊!
也因此,虽然我也讽刺、谴责那个口无遮拦的电台主播,但心底里也觉得,自己不一定有十足的资格可以拍拍胸脯说,我比这烂人好得多得多。
其实我对言论和文艺作品的观点就是,说啥都可以,言论带偏见歧视啊,文艺作品带G啊,三级片cult啊,都无所谓,爱怎么写怎么写,但是传播需要控制,看的人多就天然带更多责任,问题在于传播,不在产生【
说到“问题在于传播”,纽约时报去年年末发表了一篇题为 The Children of Pornhub 的专栏文章(且有相应的中文版),深挖了传播和传播者带来的恶果,很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