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终

毕业典礼和学位授予的日子。持续了五年的本科生活,今天就算结束了。

在阴雨中开始,在晴天里开始,在阴天转晴的日子结束,感觉一下完成了两个轮回。

在一个星期里,先后去了中国古动物馆、中国地质博物馆和北京动物园。北京还有好多地方没有看,但走过了这三家,再说遗憾的话已经基本没有了。这已经破烂不堪的学生证,在最后的这些天里算是比较充分地利用了一下。

从古动物馆回来的那天下午在行政楼待了一下午。学校以防止出错为理由,让每个班派人去给毕业证和学位证贴照片,顺便把校长印和学校印也给盖了。不得不承认,对这种无聊的苦差事,我倒是做得饶有兴致。一开始在毕业证上盖学校的红印章时掌握不好力度,盖了三四个都是糊的,心想快速地一下砸上去会不会比较好,于是商学院某倒霉到家的女生的毕业证上的学校印章就是两重的了(并且两重都是糊成一片)。除了商学院某系的那一摞毕业证以外,我就只是收拾本班的证书了。照片、学校印和校长印,莫不是出自我手,多人合作的打钢印流程也有我参与其中,同学的证书由我完成的小小自豪感在心底偷偷膨胀开来。

学士服的款式不同于见过的其他任何学校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饰边的颜色,是被班里的女僧称为“香槟色”的类似于橙色的颜色。虽然让这个死盯细节的工科生略感郁闷,但想想好歹还带黄色的成分,已经比穿着绿色橙色大红色的文学学士和硕士们好太多了。正统的文科学位袍也见过几次,但已经是在大街上看见熊猫一样的罕见程度了。这奇葩到没边的学校,不知已经这样开心地胡闹了多少年。最终接受了学校只能提供这种颜色的袍子的事实,穿着照相,穿着参加学位授予的彩排。然后在今天早上的毕业典礼上,我看见了正黄色饰边的学士服。那些在我眼里最漂亮的长袍,穿在网络学院的毕业生身上。

曾想要逃脱这注定逃不掉的工科生的宿命,却在慢慢接受之后又被生活这样不大不小地开了个玩笑,啼笑皆非。

虽然没有大太阳,但也毕竟已是夏天,脱了帽子卸了领子敞开袍子在校园里走。黑色的袍子在身后摆动,恍惚有种给我一把扫帚就能低低地飞起来的感觉。为什么不一飞冲天呢?呃,太高的话会吓死掉的啊。

下午的学位授予仪式之前,鼓足勇气借了一件正黄色的学士服照了两张相。整张脸都是僵掉的,但还是觉得整个毕业季已经圆满了。

学位授予仪式时没必要地紧张了起来,念完我的名字的时候竟然还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做,就在旁边念名单的司仪碰了我一下胳膊,这才回过神来用简直算是小跑的速度上前去。已经见过一次的学位证如今躺在漂亮的深绿色封面里。这硬邦邦沉甸甸方方正正的证书,把我对这所学校四年来的不满、四年来的成见、四年来的抱怨、四年来的所有的吹毛求疵都撞了个粉碎。All’s well that ends well,我满足了。

下午拍学士服照的时候还开心得不得了的姑娘们,在晚上和老师们一起吃散伙饭时,情绪就开始超量程剧烈波动了。开心又融洽地开场的一顿饭,在满天飞的眼泪烘托出的离愁别绪里收尾了。虽然多喝酒怎么算都不是好事,但真性情就是容易在此时流露吧。受酒精控制程度有限的我,在和老师说话时,泪水都控制不住涌出来;也难怪几位楚楚可怜的姑娘直接变成坏掉的水龙头了。只希望情绪同样出现明显波动的老师们没有因为忙着应付我们越来越乱七八糟的祝酒而耽误了吃饭。

四年前,朋友在火车站对我说,以后常联系。三年前,朋友在我去搭公交车前对我说,以后常联系。然而整整四年,我只给他打过一次电话。和在北京的几个同学也经常见面,但自己越来越多的就只是听他们聊而已。至于他们维系之间的友情的重要方法,就是等各自放学下班之后一块打打游戏了。对于专业已经大不一样、网络游戏一个不玩、话本来又不多的我来说,这些朋友自然还被我当作朋友,也会经常在想他们如今会在哪里干什么,但已经不会经常找他们长谈了。今天尚在一起的各位,以后也会因生活轨迹的分离,无可避免地成为只能拿来想念的朋友吧。许久不联系,他们应该会渐渐忘了我;终有一天,我也会忘了他们。自己都觉得冷血到可怕,但这个不断变化的美丽世界,不就是这样的么?正是因为这个中学时都没有意识到的原因,如今的离别才显得尤其的伤感吧。

昨晚终于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东西。几乎每一张草稿和笔记、每一页论文和讲义、每一片缩在角落里的购物小票,都在我看到拿起时,将沉淀了几星期、几个月、几年的时光抖落,如去年冬天那异常晶莹的雪花在我周围闪烁着飘散。既然所有的东西都要在最后的最后统统抛弃掉,不如就此散了吧。再看一眼,放进废纸箱里,等明后天抱去校门口的回收站,用这几年攒起的鸡零狗碎换一张回家路上的地铁票。书也又收拾了一摞,加上台灯暖瓶脸盆,只好明天去食堂门口冒着被保安撵的风险摆地摊了。但是,即便是抱着统统说再见的心情收拾东西,也还是有无论如何也丢不下的,堆了一摞。

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情,以怎样的姿态面对,我这表与里、光与暗、光荣与罪恶、进取与懒惰、缤纷与单调自始至终并存的本科时光,都是到此画上了休止符。四天之后的傍晚,就是我和这所学校、这座城市的最终分别之时了。暑假还会来北京,但那时的我,就只是匆匆的过客了。

至于以后还会不会再踏进这所学校,就不是可以预见的了。再见,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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