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记录一下十二月份的葡萄牙之行。
记不清楚前边的日志有没有讲过,今年因为慕尼黑移民局的破事,弄得我直到十一月拿到永居卡之前都不敢怎么规划假期,结果就是临近年底了,年假还剩下一大堆。本来的首选旅游目的地是台湾,但打电话给台湾办事处时被告知我说虽然台湾边境开放了,但还没开放给持中国护照的旅客。屁用没有的强国护照用一次就想骂一次,我要换护照!次选目的地英国要办签证(怎么中华民国护照就能免签?屁用没有的强国护照用一次就想骂一次,我要换护照!),签证处的网站上说因为工作量巨大,平常三周的签证审核目前平均要七周。这下年内应该也是没戏。好吧,那就去葡萄牙吃好东西去!
在十一月上旬把葡萄牙的机票旅馆通通订好,接着又把英国签证给申请了,之后才意识到,欸,护照留在英国人手里,在机场不会有问题么?结果运气大爆发,护照短短两周之后就贴着签证回来了,不耽误事。
原本的行程是 12 到 17 号,三天半在里斯本,两天在波尔图。结果出发前不到半周的时候,TAP 把去程航班改成了 13 号,旅行的时间莫名其妙就少了一整天。当然写邮件问他们原因以及要求赔偿了,就看会不会有回信了。算是出发前的一个小插曲吧。
冬季温和多雨,夏季炎热干燥
虽然知道长期天气预报不会很准,但在出行前一周看到整个旅行期间可能会是清一色的雨天时,还是多少有些傻眼:街道被雨水淋湿之后很适合拍照,但会被淋湿的不会只是街道而已。我的鞋除了一双登山靴并没有其他特别防水的,本来想着要不要在出行前买一双,后来转念一想,傻么,万一到时候觉得必要的话,在那边直接买不就是了?毕竟物价应该更低嘛。
13 号天还没亮,就从寒潮侵袭下零下十三度的慕尼黑出发了。飞机在跑道上等了好一会儿,然后机上广播告知说需要先进行除冰,还要多等几分钟。没想到竟是用火焰喷射器啊!只见舷窗外的机翼上方伸来一根喷射管,火焰就呼呼呼地朝机翼上招呼过来了。窗外立刻腾起一片白蒙蒙的雾气。太酷了吧喂!
还没出里斯本机场,我就已经查好了公交线路,直奔贝伦区的 Pastéis de Belém。在半路等着换乘时,看着街道两旁粗壮的洋槐树依然翠绿,呼吸着比预想中还要温暖的湿润空气,不禁想起数天前有几次莫名回忆起湖南,是因为看到天气预报的信息之后在潜意识里和南方联系起来了吗?不过这里和那边的春秋时节,真真算得上是神似呢。
在蛋挞店吃饱喝足,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这暴雨几时下起来的,有点大啊!还好带着伞,贝伦区的地标不耽误去看看……吧?
发现者纪念碑所在的、正对着河岸的广场上几乎空无一人——大雨倾盆,水面上袭来的狂风又几乎能把人吹飞,人多才有鬼呢。倒是留下了一张在纪念航海家的纪念碑前撑伞和疾风骤雨搏斗的旅行照,也算是别致的旅行体验了。但贝伦塔因为天气恶劣关闭了。贝伦区的修道院也关着,工作人员说是有走廊淹水了。本来还觉得怎么葡萄牙人下一点点雨就这么大惊小怪的,但那天晚些时候收到了他们政府机构发来的一条短信,说因为有洪水风险,注意安全。欸,所以大概真的被我撞到了比平常大一些的雨?
过了中午,看时间差不多了,去旅舍办好入住,把湿透的衣服换了下去,轻装去里斯本老城区逛去了。结果不管是教堂还是堡垒也都通通关闭了。好啦,虽说来葡萄牙在很大程度上是冲着好吃的来的,但要不要连个参观古迹的机会都不给啊?明明天气已经转晴了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一直在户外转悠,才得以在商业广场的水岸看到了无比璀璨的落日。依然潮湿的路面反射着赤色的天空,河边每次浪头退去时都会留下一沙滩耀眼的金光,没有比这景色更适合拍照的了。
晚餐是在 Time Out Market,算是落地之后第一顿正儿八经的饭,加了柠檬和芫荽、香气满溢的蛏肉燉饭。那晚是阿根廷和克罗地亚在世界杯上的球赛,整个市场里穿着阿根廷球衣的球迷们兴致高昂,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在阿根廷队进球之后欢呼歌唱,就这样与世界杯产生了一点点交集。同为蛋挞名店的 Manteigaria 在这处美食广场有家分店,饭后过去买了三个蛋挞吃。感觉虽然饼皮稍微没有 Pastéis de Belém 那边的酥脆,但滋味更对我的胃口!没错,刚到葡萄牙的第一天,就足足吃了九个蛋挞!什么糖分脂肪热量胆固醇什么的,谁要去管啊!
晚上再次路过商业广场,广场上高耸的圣诞树装置已经亮起了鲜绿色的灯光,走到里面仰头看,仿佛是巨大的万花筒。其他的小广场上也有其他样式的大型灯饰,同样可以走进去的巨型圣诞装饰球、突出海洋风格的铁锚、外型简约而典雅的天使群像,不一而足。很多街道和建筑也被风格各异的灯光妆点着:一条宽阔的主干道两旁的行道树上都挂满了流苏形和白鸽状的灯饰,近看精致,远观则可用“壮观”形容了。和德国相比,这里的节日装饰更走现代风,似乎也更有可能让每年的风格都和前一年大不相同呢。
在里斯本的第二天,一早吃过同样不能错过的猪扒包(饱含鲜美汁水的热乎嫩肉排真是太香了!比德国圣诞市场上的烤肠还好吃呢!),继续在雨中的老城区游荡。晌午,天气转晴,各处景点大概率也已经重新开放了。但是我决定趁着天气尚好,乘火车去卡斯凯什看大西洋。
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啊
距里斯本四十分钟车程,毗邻大西洋的卡斯凯什算是一个看海的方便去处。出了火车站,往南走到海边,再顺着沿海的道路走下去,不多久就能看到嶙峋的岩岸。
石灰岩被海水侵蚀成高低错落的石柱,表面亦坑洼不平,有些石头上甚至已经被蚀出了孔洞。这崎岖的模样,和故乡盛产的奇石竟有几分相似。岩石之间的沙地上,一种颜色嫩绿、叶子有些肉质的草本植物成片地生长着。大洋上的海浪扑近岸边,浪头堆高、卷起,最终冲到石堆上,轰然撞起一片高耸的水雾。用不了几秒钟,海风便会把一阵细密的咸涩凉丝丝地吹到脸上。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说的不就是这般光景么?
继续向前,有一处目测十来米高的峭壁,不远处的对面算是绝佳的观景点。海浪直直地撞上悬崖,一声巨响,雪白的浪头更能比悬崖高上好几米,待到水花落下,整面岩壁上还挂着大大小小的瀑布,峭壁下的海面还如同沸腾着,只在白色中稍稍透出一丝丝水绿。而紧跟其后的海浪,往往就被回流的海水大幅削弱,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了——只是浪头一个接一个,不消片刻的工夫,就会又有一个浪头推过刚刚恢复了一些平静的海面,一头撞上岩壁,又是一朵冲上十几米高空的水花,观浪的人们又是一阵惊叹。
下午回到市区找了家路边小馆吃了顿饭,分量超级大的蔬菜炖鳕鱼(还加了贝肉,大概是更进一步提鲜),配着在欧洲餐馆不常见的白米饭。也点了葡萄牙特有的绿葡萄酒。本计划着吃完饭再去海岸看日落,哪知竟然又开始下暴雨了!不管,反正来都来了,反正都已经耗到快能看落日的时间了,没有不回海边的道理,海上的暴雨说不定也好看呢。
还好只是阵雨,待到回到断崖处,这片雨已经完全飘到别的地方去了。逐渐清朗起来的淡蓝色天空上还堆着乱云,西方海面上一堵高耸的雨云挡住了太阳,云下的雨幕清晰可见——是前一会儿在这里的那阵雨吗?雨云旁边的云层则被看不见的夕阳照成了金黄。海水依然在不住地溅起高耸的浪花,只是颜色已不似午间的洁白。
虽不是万里无云、夕阳烧红半边天的景象,但风雨之际色彩和层次丰富的大西洋落日,又何尝不是极美的?
天色渐暗,沿着海岸往火车站的方向走时,看到海平线上两艘已经点起灯光的巨轮的影子。明明在天水之间是那么渺小,但不知怎么,总觉得每一艘都大如整座城市。
Mamma mia, here I go again
启程去波尔图之前,在里斯本最后的一顿早餐,是在 Fábrica da Nata 吃的。这下里斯本三家最出名的蛋挞店都已经吃过啦!
当初订火车票时,我心里打的小算盘是,北上的时候要坐西侧的窗边,说不定可以看一路海岸线的景色呢。实际呢?只有在开到加亚新城才时才终于看到了海岸线,之前一直都只是内陆的风光,包括好多看着像是淹了水的农田。前一晚在葡萄牙的 Lidl 买了两样没吃过的水果,其中一个巨大金黄像是梨子的洗好准备在火车上吃,哪知此物虽然长得标致,却又硬又柴,还酸得跟个柠檬似的,让我硬着头皮啃了一路。之后一查才知这个中文名字唤作榅桲的果儿,正确的吃法是拿来熬果酱……
先去旅馆办理入住,前台请了我一杯波特酒。房间里也有水瓶和一整罐饼干。真是一座好客的城市呢!
波尔图本身沿海,查了一下公交信息,时间也差不多刚好可以去看落日。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等人到了那里,原本只是多云的天空已经被铁青的云层几乎遮严,只有两丝金光漏出来。栈道和灯塔通通被封锁了起来,远远地能望见无数的海鸥在一次又一次吞噬掉灯塔的巨浪中翻飞。沙滩上也只有成群的海鸥在歇息。眼见天色渐暗,正要往回走,一阵狂风扫过,倾盆大雨就又泼了下来。艰难地撑起伞来也不怎么顶事,转眼就又如刚到里斯本时一样湿了个通透,ABBA 的小曲儿也就这样在脑袋里妈妈咪呀地唱了起来。在颇有名气的 Cantina 32 吃过晚饭(服务生会过来推销的开胃菜很便宜,并且其中的香蕉黄油很特别很好吃!主菜虽然也是十分可口,但反而没有让我惊叹连连就是了),感觉户外的空气湿冷到几乎刺骨,就早早回旅馆泡热水澡去了:市区观光放到第二天就是,自己出来玩,玩的就是个随心所欲!
波特酒虽然是以波尔图命名,酒庄却都在杜罗河对岸的加亚新城。上午在那边的公园和小巷里转了好一阵,不止拍了一些当地特色的建筑,更拍到了不少让我季节感错乱的户外花卉照片,栀子,杜鹃,山茶,芦荟。明明从里斯本往北走了这么多,却到处还是这样一副不知寒冬为何物的景致,简直让人莫名火大呢!至于终于碰到一面旗子上一个圆形的 logo,心情就可算是狂喜了,立马拍下来,准备回家把它抠下来和战斗暴龙兽的招牌技 P 到一块去。一个是 Villa Nova de Gaia,一个叫 Gaia force,这不正好么?数码脑残粉大叔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仗着不是旅游旺季,完全没有提前预约,逛到 Cálem 酒庄时直接进去买了一张票。参观了酒窖、听到不少波特酒相关的知识之后,虽然才刚到中午,就已经在品尝不同的波特酒了。
喝得开开心心,回到波尔图一侧继续观光。也是完全没做事前功课就在他们的大教堂买了张票进去,被内庭走廊里的蓝瓷砖惊艳到下巴都差点掉下来。而在金碧辉煌到几近浮夸的教堂内部,看到了两名画家正在脚手架上仔细地修复着壁画。世界遗产也是需要持续的维护才能长长久久呢。
午后去吃 francesinha,就是卖相说实话实在诡异的、湿乎乎的三明治。天啊里边到底藏了多少不同种类的鲜香的肉啊,外边还裹着奶酪和蛋,旁边还围着薯条,淋的酱汁也滋味超棒,配着一杯五百毫升(实际被服务生灌到远超标度线,太实诚了吧哈哈哈)的啤酒,大、大、大、大满足!
在连接波尔图的公共 WiFi 时得知,十二月里每天下午四点钟,牧师塔会有钟声演奏。算是多彩的节日灯饰之外的另外一项冬季旅客福利吧。作为旅客,哪有不准时过去凑个热闹的道理?另一边厢,久仰大名的莱罗书店却是热闹得过了头,门前大排长龙,我在门口往里拍了张照就离开了。
傍晚和入夜后,我分别在两家星巴克坐了一会,给手机充电。前几天的行程已经让我终于意识到手机持续拍照会有电量不足的问题,就随身带了充电器。得点名表扬一下这出身于头号资本主义的国家的免费充电店。
在夜晚的杜罗河畔漫步,对岸的灯火照映在水面,仿佛高架在半空的路易一世大桥也被装饰灯光打亮,桥拱和倒影合成一个橄榄形,更显得迷人了。在河岸一条不起眼的小巷走上去,那里竟藏了一家要排队的餐馆!不是旅游旺季,位置又这么隐蔽,生意还能这么好,当然要吃一下看看啊!虽说葡萄牙的沙丁鱼也是名声在外,但烤沙丁鱼的滋味和我妈做的煎鱼竟然意外地相似呢。
因为老城区的街道、市场和主要景点们都差不多逛过了,翌日时间充足,从市中心慢悠悠地徒步去了 Campanhã 火车站。也因此更为仔细地瞥见了旅游热点区域之外,这座城市更为现代、更加日常的一面。
So long, and thanks for all the fish
回到里斯本之后的时间只够在火车站或者机场附近吃一顿。在返回里斯本的高速列车上已经选好了东站附近的一处餐厅,离河边不远的样子。
出了极具现代美感、但也如迷宫一般的里斯本东站,往地图指示之处匆匆赶去时,才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最后的晚餐挑了个怎样的地方。
十二月中旬,下午的阳光早早地给一切所及之处都搽上了一层暖黄,天边的几朵云,仿佛无尽地延伸出去的达伽马大桥,水边那排有如华盖的绿树,以及在低空往来的白色缆车。有人坐在长椅上,有人在慢跑。谁来告诉我这还是在欧洲大陆,不是什么闲适的热带度假岛啊!
而那家餐厅正是朝向河岸,我挑了个最适合观景的户外座位,问服务员更推荐虾仁燉饭还是三文鱼燉饭,听她的点了前者,又要了一杯绿葡萄酒。燉饭直接给我端上来了一整个小锅,分量足到让我怀疑是不是给了我双人份的。超暖,超好吃,超饱,超幸福。
啊,是有多舍不得离开这温暖又美味的国度啊。短短几天的时间,虽然不管是里斯本还是波尔图都让人不断上坡下坡走到双腿快断掉,虽然被几场暴雨浇到不成人形,虽然当地语言几乎完全不懂,但我已经被彻底俘获了。
正好里斯本还有那么多没能进去看的景点,留给以后再见吧。鳕鱼和奶酪作为夹心的那种诡异面包还没鼓起勇气尝一尝呢。在波尔图也忘了买那边的蛋挞吃一吃,说不定和里斯本的味道会有区别?还有好几样本来很想吃的海鲜,奈何实在没安排开。猪扒包和葡式三明治也还没吃够呢。
从机场地铁站出来,路过那一排公共交通售票机时,我把我的储值票送给了一位正在排队、显然也是旅行者的女士。她向我道过谢,问我要不要钱。我笑笑,说反正我也已经用不到了,不如干脆送出去。虽然里边已经没有余额了,但你好歹能省五毛钱。但愿这张票能比我多旅行几天吧,我在心里想。
飞机飞过马德里,飞过巴塞罗那,飞过米兰,飞过因斯布鲁克,在一片浓雾中降落在被厚厚的白雪覆盖、零下十度的慕尼黑。机场航站楼里响着广播,因为天气原因,国内航班取消,可改乘火车,不高于三星的旅馆的住宿费用也可报销。啊,我不介意在里斯本滞留一天的啊,怎么国际航班没被取消?
回来之后没几天,寒潮过了,慕尼黑的天气也重又暖和了很多。只是一回来立马就感冒了的我,已经在迷迷糊糊地考虑,明年冬天要去南欧的哪儿转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