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ve Letters

说起来,上周六夜幕初降之时路过市政厅,那从每扇窗户里透出的莹莹蓝光,那时钟正下方窗口里搏动的心形,竟然是生活给我的一段预告。

A heart beating in a shade of blue, heartbreakingly blue.

I didn’t know my own heart would be even bluer than that before long.

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

还是说,最好不要知道?

有时候,自己能骗到自己。但我不知有没有人,可以自欺一辈子。

从昨天傍晚开始,短短一天的时间里,先后从错愕、愤愤、嫉恨、哀怨、茫然,到惊恐,各种负面情绪纷至沓来,对自己的鄙夷夹杂其中。我给我编造的整套谎言,终于在重压之下轰然倒地。

什么是朋友,什么是恋人?

爱和恨这对如此炽烈的情感,如今不像是对立的两个极端,倒更像是失控的私心的两个本质相同的化身。

曾经希望自己能真心祈祷朋友们能有幸福美满的人生,但当他们真的起身去追寻时,我无法祝福他们。私心的火舌舔焦了假面,我原是如此面目可憎的魔鬼。即便以前那些虚情假意而不自知的、一攻即破的祝愿,既是来自如此鄙劣的灵魂,上苍也连听都不会听的吧。

无知,懦弱,自私,敏感,口无遮拦,对人对事对世界的看法还停留在幼稚的水平,永远对别人的故事感到饥饿。

根本不配做别人的朋友吧,毕竟甚至都不知什么是友情。

说不定,活了这二十几年,拼拼凑凑缝缝补补建起来的三观,都是歪的。活了这二十几年,到现在的思维和行为模式,都是错的。

都是歪的,都是错的。这大概率为真的结论太过鲜血淋漓,我目不忍视耳不忍闻。然而闭上眼睛捂住耳朵,这血光这哀嚎刺透眼皮钻过手掌钉到视网膜上揳进耳蜗里扎得浑身上下遍体鳞伤。

我不知如何扶直对自己对世界的态度。我不知怎样矫正去思考去做事的方式。

至少短期之内,我还是不要主动去找我的朋友们。一旦知道我有难处,他们就会想办法帮我的。但他们解不开我的心结。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昨天晚上还和没事人一样地和他们一起去看学校这个学期排的话剧,Love Letters.

我和女主角是多么相像啊。少时条件优渥,成年举步维艰。我虽然还没到她的举目无亲四处碰壁的境地,但我的未来也应大致如此。

这可怜的女人,在生活的重压和感情的坎坷里,渐渐丢掉了对情绪的掌控,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

当她在她那通信了一生、惦念了一生、却终究不能在一起的人寄来的信里得知他要来看望走投无路的她时,她绝望地不要见面。”I will be gone, I swear, I WILL BE GONE!” 字正腔圆,顿挫铿锵,每个音节都是断头台下首级落地的一声钝响,宣判着对无望的爱情和无望的生活的无望的死刑,宣判着自己的死刑。

一段足以让人窒息的静默,话剧进入最后一幕。五十多年的光阴,五十多年的书信,在此终结。男人端坐桌前,如心平气和,似刺心裂肝,写着给他那通信了一生、惦念了一生、却终究不能在一起的人的风烛残年的母亲的信,悼念这已归去的女人。

这女人替我死了,我嫉恨她的勇气。我只能在这个世界上尽力调整姿态生存下去,直到有人会为我写出一封深情的唁信。